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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五章
这是一座宏伟的建筑。

  这座建筑不只宏伟,还有点慑人,因为它门口站着几名带刀的衙役,一个个如狼似虎,来往的百姓都躲得远远的。

  本来是,没事谁愿意往这儿来?

  可是,如今,燕翎、祖冲、侯老三就站在门口不远处,他们三个有事,所以他们来了。

  来了是来了,可是如今三个人谁也没再往前走,为什么?

  祖冲道:“兄弟,咱们都没想到,像咱们这样的,他们连进都不会让咱们进去,又怎么会让咱们见知府大人。”

  侯老三道:“有一个办法咱们准能进去,也准见得着知府大人。”

  祖冲道:“什么办法?”

  “过去击鼓。”

  燕翎道:“不行,这种事不宜张扬!”

  “张扬?”

  “咱们一击鼓,知府必得升堂,这么一来,咱们没办法私下告诉他。”

  祖冲道:“对,这件事绝不能怈露。”

  侯老三道:“那容易,咱们让他摒退左右。”

  祖冲道:“老三,你糊涂了,你当咱们是谁呀?他会听咱们的,摒退左右?咱们是江湖人,他不知道咱们要⼲什么,准怕咱们,增多几个衙役还怕不够呢?”

  “不说咱俩,就凭咱们兄弟这样的修为,真要对他怎么样,他增多几个衙役没有用。”

  “可是咱们知道,他不知道哇!”

  “照你这么说,咱们就别见了,⽩来了。”

  燕翎道:“不,咱们晚上再来。”

  祖冲道:“听见了么?”

  侯老三不好意思的笑了:“我怎么就没想到!”

  ***

  夜⾊笼罩着大地,这座宏伟的建筑,整个儿的浸沉在泼了墨似的黑暗里。

  这座宏伟的建筑里有灯光,可是有灯光的地方不多,像后院的这个角落就是少数有灯光的几个地方之一。

  这儿像间书房,藉着灯光往里看,可不正是间书房,书桌、书橱、墙上的字画,处处显示这是间书房。

  灯下,书桌旁,坐了个穿一⾝褂的老者,他像在写些什么,老者五十许,⾝材瘦削,人显得很精神。

  这一刻,里外好静,静得几乎能听到灯烛蕊轻爆声。

  一阵微风过,灯影摇红,紧接着一个低沉话声打破了这份宁静:“草民见过大人!”

  话声突如其来,而且近在眼前,老者显然吓了一跳,⾝躯一震忙抬头,抬头就看见了,不只又吓了一跳,他大惊!

  书桌前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个人,年轻人,俊逸,英人年轻人。

  老者忙道:“你,你是什么人?”

  “草民江湖人燕翎。”

  老者这才想起猛然站起:“你,你要⼲什么?”

  “草民有机密大事面禀,不得已惊扰大人,尚望大人恕罪。”

  “你,你好大胆,竟敢夜闯府衙…”

  老者转脸向外,似乎要叫人。

  燕翎道:“草民所以这时候冒惊扰大人之罪来见大人,是因为有机密大事面禀,不愿有他人在场。”

  “你胆大妄为,夜闯府衙还有理由!”

  “大人明鉴,草民是为了朝廷,不得已。”

  “怎么说?你是为了朝廷?”

  “正是。”

  “真的么?”

  “草民若有他意,只怕已经冒犯大人了。”

  这倒是实情。

  老者迟疑了一下:“什么事,你说吧!”

  燕翎把他的来意说了一遍。

  按理,老者听了以后,应该想当震惊!岂料,理虽如此,事却不然,老者相当平静,而且坐了下去:“就是这件事?”

  燕翎反而有点暗暗诧异了:“正是!”“你为什么不在⽩天来见我?”

  “草民若是⽩天叩门求见,大人肯见草民么?”

  “既有急要大事,你可以击鼓。”

  “一旦击鼓,大人必得升堂,大人以为这件事适宜在公堂之上上禀么?”

  老者有怒容,拍了桌子:“什么时候适宜,要你告诉我!”

  燕翎没有说话。

  做官的有几个没有架子、官威、官腔的?燕翎不跟他计较。

  “你说的都是实情?”

  “事关重大,不是实情,草民不敢面禀。”

  “你是从那儿听来的?”

  “是草民的亲⾝经历。”

  “真的!”

  “草民不敢欺大人。”

  “呈上来。”

  燕翎微一怔:“大人是要…”

  “证据!”

  燕翎又一怔:“大人,草民说的都是实话。”

  “那没有用,我要证据,呈上证据来!”

  “大人…”

  “没有证据,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实话。”

  “大人,草民有两个江湖友人可以做证。”

  “十个、百个都是空口说⽩话,证据,证据!我要证据!”

  燕翎沉默了一下:“草民没有证据。”

  老者又拍了桌子:“没有证据谁相信我,那是欺君大罪,你想害我!”

  “草民不敢…”

  “告诉我,你是怎么想出来的?”

  “大人是说…”

  “‘金’邦的‘敢死军’,那有这种事,亏你想得出来。”

  “大人,草民句句实言。”

  “证据呢?你为什么拿不出证据?”

  “大人…”

  “无中生有,危言耸听,你究意想⼲什么?”

  “大人怎可冤枉草民…”

  “你拿不出证据,怎可说我冤枉你?”

  “无中生有,危言耸听,对草民什么好处?”

  “你自己知道。”

  “大人…”

  “你想弄得人心惶惶,居心叵测,又要害我落个欺君大罪,我跟你何怨何仇…”

  老者又一次转脸向外,就要叫。

  燕翎手起手落,五指已揷进了坚实的书桌里,老者闻声回望,吓得没敢再叫:“你想⼲什么?威胁我!”

  “草民此来没有恶意,大人最好不要迫草民。”

  “你还说没有恶意!”

  “草民若有恶意,一手指就可置大人于死地。”

  老者亲眼看见了,这是不折不扣的实情。

  “可是你…”“草民是为了朝廷,为了百姓,没想到会碰上大人这样的官。”

  老者没说话,纵然他不爱听,他气,却不敢说什么。

  “事情草民已然告知大人,大人如何处理,全在大人,不过草民还要告诉大人,这不是别的事,希望大人不要做了千古罪人,告辞!”

  又一阵烛影摇红,人已经不见了。

  老者没有叫,他额头上出现了汗迹,颗颗⾖大。

  燕翎落在府衙外一条胡同里,那里有两个人在等着他,当然,那是祖冲跟侯老三。

  两人忙不迭地问:“兄弟,怎么样?”

  燕翎把经过说了。

  祖冲跟侯老三听得直跺脚。

  祖冲道:“这个狗官,怎么这样?”

  侯老三道:“别是‘金’邦‘敢死军’的爪子,已经伸向他了。”

  祖冲道:“老三,你糊涂了,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知府,爪子伸向他有什么用?他们看不上他的。”

  燕翎道:“祖大哥说得不错,他们要下手,一定挑朝廷大员,那才派得上用场。”

  侯老三道:“那咱们只有再找别个了。”

  “没有用,没证据找谁都一样。”祖冲道:“做官的都怕丢掉他们的乌纱跟脑袋。”

  侯老三道:“难道咱们得上京里去?”

  祖冲‮头摇‬道:“照这情形看,上京也一样,这不是别的事,有证据谁都想抢这个功,没证据谁都不愿冒这个险,这年头,做官的没几个为朝廷、为百姓豁得出去的。”

  侯老三道:“那还用等什么‘金’邦⼊侵?人家不⼊侵,自己都快完了。”

  祖冲道:“也别这么说,仔细想想,人家跟咱们要证据,也不是全没道理。”

  燕翎道:“那容易,咱们就先掌握证据。”

  祖冲道:“兄弟是说先找那一伙。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“我本来想分头并进,双管齐下的,这么一来也只好这样了。”

  侯老三道:“上那儿找去?咱们不是没找过。”

  祖冲道:“只要他们没回去,还在中原,就应该找得到他们。”

  侯老三道:“这些兔崽子,究竟躲那儿去了。”

  祖冲道:“‘欧世家’一定知道。”

  “可是‘欧世家’不会告诉咱们。”

  祖冲望燕翎:“兄弟,这不是别的事,由得欧老儿不告诉咱们么?”

  燕翎道:“先找个地方歇息一宿,明天再说。”

  祖冲道:“我已经看好地方了。”

  侯老三道:“那儿?”

  “到了就知道了,走!”

  一声“走”三人同时腾起了⾝。

  ***

  这是一条小溪,清澈见底,⽔不知道从那儿流来的?冰凉,在这种天儿里,任何人从这儿过,都会忍不住停下来洗把脸,或是脫去鞋袜泡泡脚。

  的确,现在就有人蹲在溪边洗脸,而且大呼舒服!

  那是五个人,五个女儿家。

  谁都能一眼看出来,五个女儿家,一个是主,四个的婢,但是,能认出那是‘欧世家’欧小倩跟她四个婢女的却不多。

  现在来的这两个人就没认出来。

  这两个人是两个汉子,中年⻩⾐壮汉,他两个提着两具装⽔的⾰囊,一眼望见欧小倩跟四婢,先是一怔,继而大叫:“嗳,你们在⼲什么?”

  欧小倩跟四婢回过了⾝,她们看见了两个中年⻩⾐壮汉,站了起来,一名婢女道:

  “你说我们在⼲什么,没看见么?我们在洗脸。”

  说话间,两名中年⻩⾐壮汉来近,左边一名道:“不是看见你们洗脸,我们还不说呢!

  谁叫你们跑这儿来洗脸的?”

  那名婢女道:“没人叫我们跑这儿来洗脸,⼲嘛让人家叫我们跑这儿来呀!我们想来就来了,怎么了?”

  “怎么了!”左边中年⻩⾐壮汉道:“这是我们的河,这⽔我们要吃要喝的,你们怎么能跑这儿洗脸?”

  “怎么说,这条小溪是你们的?”

  “可不,它发源自上头冷泉,下游流进我们别业里,不是我们的是谁的?”

  “原来是这样,那只能说流进你家别业,不能说是你家的⽔。”

  “谁说的,它流进我家别业,别业里几十口子吃它、喝它,它当然就是我家的。”

  “你讲理不讲理,这条小溪要是你家的,那长江、⻩河又该是谁家的?”

  “你讲理不讲理?长江、⻩河不一样…”

  右边中年⻩⾐壮汉突然道:“跟她们-嗦个什么劲儿,她们不是不讲理么?就用不讲理的办法对付他们。”

  话落,他把手里的盛⽔⾰囊往同伴怀里一塞,掠骼膊、卷袖子,就要动。

  “住手!”欧小倩说了话:“你想⼲什么?逞蛮动耝?林泉孰宾主,风月无古今,你懂么?既有别业就应该是大家,既是大家,就应该有明理讲理的人,把你家主人请来答话。”

  “主人?凭你们也配见我家主人?讲理?我们的这个就是理!”

  右边中年⻩⾐壮汉扬了扬拳头,然后闪⾝就扑。

  那名婢名道:“不给你点儿颜⾊看看,你不知道什么叫厉害!”

  她伸手接住了拳头,只一推,那名中年⻩⾐壮汉踉跄而退,差点没一庇股坐在地上。

  那名婢女冷笑:“这就是理,大言不惭!”

  两名中年⻩⾐壮汉脸上变了⾊,右边那名抬手从间挚出一把匕首,跨步欺上,腕就刺。

  欧小倩轻喝:

  “不许伤他!”

  那名婢女恭应一声,侧⾝让开,一指头敲在那名中年⻩⾐壮汉的右腕上。

  那名中年⻩⾐壮汉大叫“当!”地一声,匕首落地,他左手抱右腕,疾退。

  欧小倩笑笑道:

  “不是我话说得快,你这只右手已经废了,我们配见你家主人么?”

  右边中年⻩⾐壮汉道:“你们不要跑!”

  他转⾝跑了。

  左边中年⻩⾐壮汉只好抱着两具⾰囊跟着跑了。

  那名婢女回过头来道:

  “姑娘,只要南宮⽟人在这儿,他一定会来。”

  欧小倩道:“南宮⽟人既狂又傲,就算他在这儿,来的不一定是他。”

  “那…”

  “我不急,只要他在这儿,迟早一定会来。”

  听口气,这主婢五人是故意找来的。

  欧小倩要⼲什么?

  南宮主人又是何许人?

  只片刻工夫,适才两名中年⻩⾐壮汉逝去方向又来了人,这回连适才两个中年⻩⾐壮汉在內,共是七个。

  七个人中,六个清一⾊的中年⻩⾐壮汉,另一个则是个⽩⽩胖胖的中年⻩⾐人。

  一到,适才那两名中年⻩⾐壮汉立即指着欧小倩跟四婢叫:“⽩管事,就是他们。”

  那位⽩⽩胖胖的⽩管事一抬手,七个人一起停住。

  ⽩管事上下打量主婢五人,目光停留在欧小倩娇靥上的时候多:“就是你们打了我们这两个人?”

  欧小倩没说话。

  那名婢女道:“我们是出手自卫。”

  “我跟你主人说话。”

  “跟我家主人说话,也要看人。”

  “你…”“你是他们两个的主人?显然不是,那么我跟你说话,有什么不对?”

  “好吧!不管你们是不是出手自卫,你们总是打了他们两个。”

  “这是实情。”

  “就为他们两个不让你们在我们这条小河里洗脸?”

  “他们说的也是实话。”

  “你承认是实话!”

  “当然。”

  “那是你们没理。”

  “不见得。”

  “怎么不见得?”

  “林泉孰宾主,怎么证明这条小溪是你家的?”

  “它流进我家的别业里。”

  “充其量,你只能说,流进你家别业的那一段,是你家的。”

  “谁说的,整条都是!”“据说这条小溪发源于一处冷泉。”

  “不错。”

  “那处冷泉是你家的么?”

  “不是。”

  “这就是了,那在外头的这一段,就不是你家的。”

  “我说是。”

  “那是你不讲理。”

  “你们可知道,你们现在站在什么地方?”

  “你告诉我们。”

  “你们现在站在‘南宮世家’的势力范围之內。”

  “‘南宮世家’就能不讲理?”

  “在这儿,‘南宮世家’说的话就是理。”

  那位⽩管事抬手一挥,七个人就要动。

  忽然一声冷喝传了过来:“⽩伦,大胆!”

  七个人转过去躬下⾝,⽩管事⽩伦恭谨叫:“少主!”

  不知何时,离七人不到一丈处,站了个⾝材颀长,风度翩翩的年轻⻩⾐人,⻩⾐人似临风⽟树,少见的美男子,只可惜眉宇之间鸷之气浓了些。

  他看都不看⽩伦七个,一步跨到欧小倩近前,潇洒举手一揖:“欧姑娘,南宮⽟人来迟!”

  欧小倩答了一礼:“不敢,不过还好南宮少主来了,不然欧小倩跟这四个婢女非伤在这位⽩管事跟这六位手下不可。”

  南宮⽟人双眉陡地一扬:“⽩伦!”

  ⽩伦心知要糟,闻言⾝躯一震:“属下在。”

  “过来!”

  “是。”

  ⽩伦乖乖的走到南宮⽟人⾝边。

  那六个低着头,没敢动。

  只听南宮⽟人道:

  “这位欧姑娘,你认得么?”

  ⽩伦低着头:“回少主,属下原本不认识。”

  “如今呢?”

  “如今认得了。”

  “那么,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办?”

  ⽩伦抬眼望欧小倩:“⽩伦知罪,请欧姑娘处置。”

  他上前一步,‮腿两‬一弯,就要跪下。

  “慢着!”欧小倩一声轻喝。

  ⽩伦没敢往下跪,立即停住。

  欧小倩一双美目望向南宮⽟人:“南宮少主,这么一来不就显得欧小倩不好了么?”

  “欧姑娘,南宮⽟人是一片诚心。”

  “南宮少主要这么说,我恭敬不如从命,就越俎代庖了!”

  “请欧姑娘尽管处置!”

  “他是‘南宮世家’的一位管事…”

  “只要能让欧姑娘消气,南宮⽟人别说牺牲一名管事,就是牺牲十名管事,又算得了什么?”

  ⽩伦的脸一片惨⽩,没有一点⾎⾊,但他一声没吭。

  只听欧小倩道:

  “南宮少主这话,让欧小倩好生感动。”

  南宮⽟人为之一阵动:

  “只要欧姑娘知道南宮⽟人的心意就行了。”

  欧小倩转望⽩伦:“⽩管事!”

  ⽩伦为之机伶一颤,忙恭应。

  “你说你原本不认得我!”

  “欧姑娘明鉴,⽩伦一直在别业供职,绝少外出,从没有见过姑娘…”

  “那么,不知者不罪,你何罪之有?”

  ⽩伦猛然怔住了。

  只听南宮主人喝道:

  “混帐东西,还不快谢过欧姑娘!”

  ⽩伦砰然跪下,一个头磕了下去:“多谢欧姑娘不罪之恩。”

  欧小倩来不及阻拦,只好受了,道:“⽩管事请起。”

  这里⽩伦恭应站起。

  那里南宮⽟人再次轻喝:

  “还有你们六个。”

  那六个,也忙跪下磕头。

  别看他们磕了头,其实在他们心里是如逢大赦。

  赔过了罪,⽩伦跟那六个退往一旁低头站立。

  南宮⽟人道:“欧姑娘什么时候到了这一带,怎么不先知会一声,南宮⽟人也好择径恭。”

  欧小倩道:“南宮少主太客气了,欧小倩如今是个无家可归的落难之人,怎敢到处打扰。”

  南宮⽟人一怔:

  “姑娘是个无家可归的落难之人?这话…”

  “说来话长。”

  “姑娘可愿屈驾‘南宮世家’的别业,稍作盘桓。”

  “南宮少主的好意让人感动,只是,方便么?”

  “姑娘这话…”

  “我刚说过,如今我是个无家可归的落难之人…”

  “我明⽩了,姑娘不知道,能接姑娘,南宮⽟人如捧凤凰,何幸如之,天大的造化。”

  “南宮少主着实令人感动,欧小倩焉能不从命。”

  “太好了,太好了!多谢姑娘。”南宮⽟人猛然一阵‮奋兴‬,急急转脸向⽩伦:“⽩伦,还不快去套车来。”

  ⽩伦恭应一声就要走。

  欧小倩叫住了⽩伦,道:“南宮少主这是⼲什么?”

  “南宮⽟人愿以香车恭凤驾。”

  “南宮少主,欧小倩不是闺阁弱质,也不敢当,跟少主边走边说话,岂不是好!”“这…怎么敢劳动姑娘⽟趾…”

  “南宮少主要再这么客气,我就不好去打扰了。”

  南宮⽟人忙道:

  “恭不如从命,全依姑娘,全依姑娘!”

  霍地转脸:“带路!”

  ⽩伦忙恭应,带着那六个急行去。

  南宮⽟人转过脸来欠⾝摆手,潇洒异常:“姑娘请!”

  “南宮少主请!”

  欧小倩袅袅迈一莲步,四婢紧跟在后。

  南宮⽟人上前一步,跟欧小倩起个并肩。

  他小心翼翼,但也意气风发,神采飞扬。

  说边走边说,其实欧小倩一路上并没有说什么话。

  南宮⽟人也没有在意,能邀得美人别业小歇,又能跟美人走个并肩,他已经很知⾜很知⾜了。

  “南宮世家”的别业不远,片刻工夫之后就到了,安静,幽雅的一个所在,没有围墙,修竹为墙,北方没有竹子,这些修竹硬是从南方移植来的,一片庭院,亭、台、楼、榭一应俱全。

  南宮⽟人⽔榭里待贵客,眼前是一泓碧⽔,盈⾝是修篁风,令人心旷神怡。

  宾主坐定,几种名贵的⽔果已端上来。

  引人注目的是荔枝“一骑红尘妃子笑,无人知是荔枝来”不知道这桌上荔枝,是不是经过快马传送。

  闲聊了几句,吃了几颗荔枝。

  南宮⽟人话转正题:

  “姑娘刚才说无家可归…”

  欧小倩道:“南宮少主可知道,北边的‘金’邦完颜氏,派遣‘敢死军’潜⼊中原了?”

  南宮⽟人迟疑一下:

  “有这种事?我不知道。”

  “南宮少主应该想得到,完颜氏意何为?”

  “南宮⽟人愚昧,姑娘明教。”

  “完颜氏的意图,自是觊觎我大宋朝锦绣河山。”

  南宮⽟人神情震动:

  “是么?”

  “不想家⽗竟然跟他们有来往,我一气离家,所以落难江湖,无家可归。”

  “原来如此,姑娘不必落难江湖,也不愁无家可归,只要姑娘愿意,此地就是姑娘的家…”

  “南宮少主的好意,我怎么能太打扰?”

  “姑娘不要客气,我刚说过,能接姑娘,南宮⽟人如捧凤凰。”

  “少主还没有禀知南宮伯⽗…”

  “不必,我还做得了这个主。”

  “我也怕少主惹人蜚短流长…”

  南宮⽟人双眉陡扬:“谁敢?”

  眉宇间倏见杀气,煞威慑人。

  欧小倩还待再说。

  南宮⽟人道:“姑娘就不必再说什么了,恕我就擅自做主了。”

  他立召来⽩伦,吩咐准备住处,⽩伦能办事,领命而去,没一会儿就来回报,说把小楼收拾好了。

  南宮⽟人又陪着欧小倩去看住处。

  “欧世家”、“南官世家”都是武林中的大家“南宮世家”的别业还错得了?

  南宮⽟人倒是没多打扰,命准备香汤给贵客‮浴沐‬,并让贵客歇息。

  一切吩咐过,南宮⽟人下楼走了。

  看看没别的人了,一名婢女道:“姑娘真是料事如神,南宮⽟人轻易就落进了手掌心里。”

  “只能说赶巧了,他正好在这儿。”

  “姑娘看,‘南宮世家’是不是…”

  “我察言观⾊,完颜氏只怕同时向这武林四大世家伸手了,我应该想得到,他们不会放过那一个,只掌握了武林四大世家,就等于掌握了天下武林。”

  “四大世家难道都这么糊涂?”

  “但愿不是,不过看情形咱们恐怕要失望。”

  “姑娘,四大世家还缺什么?”

  “以一般人的眼光看,他们应该知⾜了,但是以他们自己看,他们还缺一样…”

  “什么?”

  “权位。”

  “那咱们…”

  “不要急,一步一步来。”

  “南宮⽟人会听您的么?”

  “你们已经看见了,是不?”

  的确,南宮⽟人真如捧凤凰一般。

  “只是这么一来…”

  “为朝廷,为百姓,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,是不?”

  那名婢女没再说话。

  欧小倩香汤‮浴沐‬,四婢也梳洗过后,⽇落西山,已是⻩昏时分,南宮⽟人亲自来请,晚宴已经摆上,席设⽔榭。

  ⽔榭的夜景特别美,令人流连不忍去。

  这一席晚宴直吃到初更过后,撤了席,又在⽔榭喝茶。

  面对美景,欧小倩赞叹不已,她道:“‘欧世家’也有别业,可不如‘南宮世家’这座别业,这那里是人住的地方,简直是神仙居处。”

  南宮⽟人道:“姑娘喜?”

  欧小倩道:“我又何止喜。”

  “那么姑娘在此多住些时⽇。”

  “南宮少主真让人感动。”

  “姑娘应该还记得,南宮⽟人的心意不只如此。”

  “南宮少主想必是指三年前南宮伯⽗提亲事!”

  “家⽗回来说,姑娘一口回绝了。”

  “当时我还小。”

  “姑娘现在已经够大了。”

  “长大一点更知道该如何择偶了。”

  “但不知姑娘如何择偶?”

  “至少要志同道合。”

  “敢问姑娘的志跟道?”

  “少主,我为什么无家可归,落难江湖?”

  南宮⽟人微微一怔:

  “这就是姑娘的志跟道?”

  “我不愿妄自菲薄,我不是俗脂庸粉,凡事看得起我的,都是因为我不是俗脂庸粉,是不?”

  南宮⽟人点了头,他不能不点头:“姑娘说得是。”

  “这么说少主也看得起我?”

  “我何止看得起姑娘!”

  “少主是说…”

  “三年前曾经求亲,姑娘还不知道我的心?”

  “我知道少主的心,只不知道少主跟我志同道合否?”

  南宮⽟人双眉一扬,毅然道:

  “敢说跟姑娘志同而道合!”

  “少主最好三思。”

  “姑娘怎么说?”

  “我要先问问少主,‘南宮世家’跟‘金’邦的‘敢死军’是不是有来往?”

  南宮⽟人迟疑了一下:

  “那是我家,不是我。”

  “请少主答我问话。”

  南宮⽟人点了头,轻微的点了一下:“是有来往。”

  “那么少主愿跟我往,能跟我往么?”

  “我说过,那是我家,不是我!”

  “少主,我是为什么无家可归,落难江湖的?”

  “我明⽩了,姑娘是要我…”

  “少主没有明⽩,不是我要少主如何,而是全在少主自己。”

  “姑娘…”

  “所以我要少主三思,一点都不要勉強。”

  南宮⽟人忽然扬眉:

  “我已作三思…”

  欧小倩叫道:“少主!”

  南宮⽟人没有说下去:“姑娘…”

  “少主先不要作答覆。”

  “为什么?”

  “事关重大。”

  “事关重大?”

  “少主不但要舍弃眼前的一切,还要起而跟南宮伯⽗对抗。”

  “姑娘不只是离家么?”

  “家⽗曾经说过,只要出‘欧世家’大门一步,就不承认我这个女儿。”

  南宮⽟人脸⾊一变:

  “这么说,姑娘什么都没有了,甚至不是‘欧世家’的人了。”

  “除了这四个贴⾝侍婢,我一无所有‘欧世家’的一针一线我都没要。”

  南宮⽟人没有说话。

  “我知道这很难抉择,所以我不要少主现在作答覆。”

  “那么…”

  “少主盛情,留我多住两天,只要在我走前,少主作出决定就可以了。”

  “走?”

  “无论少主作出什么样的决定,我总是要走的,差别只在少主是不是跟我一起走。”

  这倒是!

  南宮⽟人没有说话。

  回到了小楼,卸了妆,四婢又为欧小倩准备了香茗,楼头凭栏而坐,凉风徐来,⾝边尽是风吹修竹声!

  欧小倩不由叹道:

  “这儿真是比‘欧世家’的别业強多了。”

  那名婢女道:“姑娘喜,就在这儿多住两天。”

  “不要忘了,咱们是来⼲什么的。”

  “婢子斗胆,提起这,婢子倒觉得您让南宮⽟人知道得太多了。”

  “怎么说?”

  “他不像您,能毅然割舍一切。”

  “是么?”

  “还有,让他知道您什么都没有了,也不是‘欧世家’的人了,婢子怕他会起坏心。”

  “你是怕他乘人之危!”

  “是的。”

  “你们都不如我了解南宮⽟人。”

  “姑娘星说…”

  “不要让我说,你们看着吧!”

  那名婢女没再说话。

  欧小倩忽然轻轻叹了口气!

  那名婢女忙道:

  “婢子惹姑娘生气了?”

  欧小倩微‮头摇‬:

  “不是的,我是想,不知道燕少侠他们怎么样了?”

  那名婢女口齿启动,言又止。

  欧小倩道:“你想说什么?”

  “婢子不知道当说不当说?”

  “我跟你们名虽主婢,实则情同姐妹,尤其现在,更是同甘苦,共患难,还有什么不当说的!”

  那名婢子应了一声道:“婢子斗胆,认为你跟燕少侠虽然认识不久,缘仅数面,可是您对他…”

  她住口不言,没说下去。

  欧小倩神⾊如常:

  “他是我所见的头一个,恐怕也是最后一个,我敬佩他。”

  “可是您现在对南宮⽟人…”

  “怎么样?”

  “婢子是说…您懂婢子的意思。”

  “那不冲突!”

  “不冲突?”

  “是的,不冲突。”

  “婢子不明⽩?”

  “舂兰,我生在‘欧世家’,我有这么一位⽗亲,我的命运已经注定了。”

  欧小倩的神⾊依⾊如常。

  叫舂兰的婢女道:

  “婢子还是不明⽩?”

  “你将来就会明⽩了。”

  舂兰看了看欧小倩,没再说话。  M.us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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