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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
卫来醒的很早,半是因为今天会见到海盗——这些人多次占据世界媒体的头条,但很难得见。

  众多西方记者为了猎奇闻风而至,却因为索马里局势太过危险,只能悻悻停留在邻国肯尼亚观望,然后喊出⾼价购买海盗故事。

  这甚至催生了又一新兴产业:很多肯尼亚骗子穿的破⾐烂衫,打扮成海盗,找那些记者领取酬金、大肆宣讲自己惊涛骇浪的海上生活,如何⾎腥暴力、‮忍残‬无情——而实际上,其中有些人,连海都没见过。

  另一半是因为…

  得赶在村民起之前,把羊给放了,不然说不清楚——谁会相信他捆羊不是为了宰来吃⾁?

  这羊半趴半吊着,居然也能睡着,松绑的时候醒了,眼睛睁的十分茫。

  山羊生就一张老成沧桑的脸,卫来越看越气,伸手把它脑袋推了个歪:“滚,别让我再看见你,你最好把昨晚的事给忘掉,不然宰了你。”

  大概是因为捆了‮夜一‬,前脚发僵站不起来,山羊在地上趴了好一会儿才起⾝走开,步子迈的一板一眼,两爿庇股⾁一耸一动,尾巴还摆了一下。

  如何能忘啊,专家研究发现,哺啂动物的记忆力都很好,羊也一样,非但能辨认出人类的面孔,有些记忆的维持,甚至能保持两年之久。

  它会经常回忆起这个感情越舂风沉醉的晚上的。

  妈的,被绑了‮夜一‬。

  ——

  岑今也没有再睡多久。

  虽然之前总漫不经心地说“又不是什么大事”、“不过是一条船”但事到临头,还是没法等闲视之——毕竟是世界最大的油轮、迄今为止开出的最⾼赎金,以及被各国媒体渲染成为“最危险”的海盗。

  洗漱完了,吃了些⼲粮,她进帐篷换装。

  卫来用折叠柄的钛碗烧⽔,手里了条速溶咖啡,等⽔开的差不多了,撕了口全部倒进去,拿勺子搅了搅,然后端到一边放凉。

  近乎原始的村子,永远抹不去腥咸和羊臊味的地方,忽然袅袅升起咖啡的味道,这让他觉得刺又浪漫。

  岑今出来了,到脚踝的浅⾊牛仔,半袖的⽩T,相比前几天,穿的略保守。

  看来也知道在海盗面前收敛别——真奇怪她起初带了⾜⾜五套晚礼服,是准备在哪穿。

  她指了指卫来⾝边开口的行李包:“船上该有的都会有,我们东西可以少带,备三五天换洗的就行。行李都放我包里好了,你的包就不用带了,放车里吧。”

  桑托斯之前说过,村里没人偷东西,所以不需要门,也不需要锁,丢东西的事发生过,极偶尔的一两次,都是羊造的孽。

  岑今在地上坐下,取出那支金⾊方管,旋开。

  管⾝明亮泛金,可以当镜子用,膏体软的没了形,她拿指腹抹了点颜⾊,轻轻抹在嘴上。

  卫来看得出神。

  初见她的时候,就觉得她像明度很⾼的黑⽩照,红和锁骨旁的朱砂,是有人拿手指蘸了朱红,给照片上的⾊。

  朱砂?

  他留意去看,她真的还带那条坠石榴石的锁骨链,这么久了,行程几变、装束几变、两人的关系都翻天覆地——唯独这条项链,她从来没取过。

  一定有特殊的意义,谁送她的?

  岑今感觉到了,当镜子用的那截方管一倾,浅金⾊镜面正对着他的眼睛:“看什么?”

  卫来没避,直直上:“口红颜⾊很好看。”

  很适合她,是酒红⾊,不那么厚重,衬地她⽪肤瓷⽩。

  卫来觉得这颜⾊本⾝就很感,有红⾊的火热和黑⾊的庒抑,自由放纵又保守克制。

  岑今说:“我其它的膏颜⾊更漂亮,结果被人从箱子里扔出去了。”

  卫来纠正她:“那叫有礼貌地拿出、小心放置在一旁,不叫扔。”

  咖啡凉的差不多了,没多余的盛具,他菗了张⽩⾊防油纸卷成圆锥,锥尖处折了个弯角防速漏,然后把咖啡倒进去,递给岑今。

  剩下的,自己就直接拿碗喝吧,不讲究。

  她接过去,很快喝完,又递回给他。

  本来准备随手一扔——防油纸就这好处,可降解,短时间內耐⾼温⾼,可以折来当杯子、碗、碟子,实用又不占分量。

  心里忽然一动。

  他轻挪了一下折杯:杯口外沿,有个浅酒红的印,清晰到能辨出细细的纹。

  岑今没看他,她在补妆。

  卫来把纸杯轻搁在行李包耷拉的把手上,纸杯站不稳,摇摇坠,再加上有时会有风,某个一瞬间,它忽然栽进行李包拉开的宽里去了。

  自己掉进去的,不赖我。

  他看向岑今:“能问个问题吗?”

  “你有不问问题的时候吗?”

  “这不能怪我,是你要我每天都写对你的看法的——问清楚点,写的也实在点。”

  “那你写了吗?”

  还在酝酿。

  “…反正货的时候不会缺斤短两就是了。”

  “又要问什么?”

  “那个,”卫来指向她的颈间“那项链背后,是不是有故事?”

  岑今停下手里的动作。

  太出来了,有光照在她手里金⾊的方管上,一片炫目的亮——以至于他看不清她的表情。

  “是,但我不会告诉你。”

  没关系,卫来觉得自己有⾜够的耐心:每一个问题,都一定对应一个答案,合适的时候自然浮现,不当的时机,下再多香饵,也钓不来鱼。

  “那换个问题,是男人送的吗?”

  “不是,我自己买的。”

  他说:“哦。”

  调子拖长,心里忽然轻松。

  他站起⾝走到车边,摸了盒烟出来,菗了一点上:可可树给备的,大概是苏丹最廉价的烟,包的简陋,烟气特别重。

  但他不在乎,昅了一口慢慢吐出,眼前结起烟幕。

  不是男人送的就好。

  虽然到底好在哪,他自己也说不清:谈判一结束,他也得⿇利地滚蛋不是吗?

  烟幕在散,散出土道尽头走过来的两个人。

  卫来微微眯起眼睛。

  ——

  两个人,都瘦⾼,‮人黑‬,穿敞怀的花衬衫、黑⾊大衩,用⽩T包着头,其中一个人戴了墨镜,另一个人…

  扛

  AK系,突击步⾝油亮发黑,口随着他的走动幅度很小地一上一下,卫来的脊背下意识起,喉结不易察觉的滚了一下。

  这小渔村的气氛也变了。

  本该是吵吵闹闹的早上,就像昨天,炊烟四起,孩子们去给小山羊‮澡洗‬,渔民帮着缀补拉坏的渔网。

  但不知什么时候,村道上只剩下茫然遛弯的羊。

  每间棚屋里都有人,每个人都不出来,恐惧的眼睛亮在棚屋的隙后头,目光偶尔和对面人的在空地上相碰,被大太晒蒸着发抖。

  昨天,他和桑托斯谈起过海盗。

  桑托斯说:“海盗,我们知道的,沿海的村子都知道。”

  “索马里海盗名气大一点,不过离我们很远,不会到这来,再说了,小渔村有什么好抢的。”

  “我们出海的时候,遇到过一两次。凶的时候他们抢船,不凶的时候只把货抢走…”

  “最怕他们带着闯进村子来,好在很多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了…”

  那两人走的更近了,来意明显,目标明确:只有这棚屋外头停了辆面包车,站了个外来人。

  他们要找的,就是外来人。

  卫来低声叫她:“岑今?”

  不用他提醒,她已经站在⾝后了。

  说:“他们…来了啊。”

  …

  那两个人在几米开外停住。

  卫来能感觉到自己没什么存在感:这两个人都只盯着岑今看,面⾊怪异,上上下下的打量,很不友好。

  然后开口:“她是来谈判的?”

  声音也很生硬。

  卫来代答:“是。”

  “那走。”

  真是没一句废话,卫来失笑:“我们东西还没收好。”

  “那赶快收。”

  海盗都这么言简意赅吗?还是因为英语不好,所以尽量少说?

  他做最后的整理,翻出装备包,里头有可可树给他备的武器:手是沙漠之鹰,在人家的AK面前,简直是小打小闹的玩意儿…

  刚掂起了准备别进后,耳畔忽然响起开栓的声音,扛的那个⾝平端,口几乎堵到他耳边,吼:“不准带!”

  卫来说:“嗨,嗨,冷静。”

  他食指勾住,慢慢举起双手作投降状,然后站直⾝子,转⾝。

  先看岑今,说:“你站我背后。”

  岑今站过来,那个端的似乎很紧张,眼神凶悍,口紧紧抵住他肋间。

  卫来看着他,态度温和:“我是保镖,保镖没有不带的道理。”

  戴墨镜的那个人走过来,伸手抓住⾝往后带,将口带离卫来的⾝体。

  说:“不能上我们的船,你们是谈判的,谈判的人要和平,不能带。”

  放庇,你们也是来谈判的,你们为什么带,还指着老子?

  卫来庒住心头的火,顿了顿笑起来,说:“行吧。”

  他手腕轻轻一抖,把沙漠之鹰甩脫到几米外的沙地上:“那不带了。”

  端的人并不放松警惕,脚伸出去,很快把那把踏过来踩在脚底,然后动作迅速地捡起,揷进自己后

  卫来慢慢放下双手:“我可以继续理包吗?”

  “理,快一点。”

  卫来心里骂了句脏话,拎起包⾝抖了抖,庒低声音:“虎鲨至少应该跟他的手下讲一声,你救过他的命,这些人见到你的时候,要讲点礼貌…看起来,虎鲨不像是很知恩图报的人啊。”

  岑今没说话,顿了顿轻声说:“不带,行吗?”

  卫来眉心皱起:“我不想吓你,这是最糟糕的情况,很危险…”

  岑今垂下的手不自觉的攥了一下。

  卫来尽收眼底,不动声⾊。

  他拉起包链,轰一声带上车门。

  忽然笑起来,说:“没事,逗你呢。不让我带…他们的都是我的,我想用就用——省得自己带着怪沉的。”

  “上了船之后,万一打起来,你睁大眼睛,别错过我任何一个潇洒的动作…你就知道什么叫王牌保镖了。”  M.Us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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