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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 生疑
迟聿垂眼看着她,没有说话。

  烛火打在他的半边侧脸上,将他的面容分割成两半,一半清寒冷峻,一半竟有三分妖异,愈发显得他心思深蔵,难以捉摸。

  到了这个时候,若他⾜够怜惜,合该上前抱住她,温柔地哄她。

  但他没有。

  今⽇之事如同重重云庒在心头,若说不介意,绝不可能。

  前世⾝为帝王,习惯了猜忌,本就疑心重,忽然怀疑到⾝边人⾝上来,如何还能缓和得下脸⾊?

  她迟迟得不到回应,脸上⾎⾊渐渐褪去,抓着被褥的手渐渐收紧。

  双肩忽然一暖。

  迟聿把她抱紧,薄碰了碰她的脸颊,温声道:“不会,无论发生什么,我都不会厌弃你。”

  她一下子怈了力一般,软瘫在他怀里。

  迟聿看着她,脸⾊稍微缓和了一下。

  罢了。虽然还有很多地方值得怀疑,但今夜她这般在意他的看法,也成了今⽇唯一的安慰。

  这么久以来,就怕她妥协得不甘不愿,心底暗蔵着反骨,不肯付真心。

  今夜无论真假,先放一段落罢。

  迟聿伸手拍了拍她的背“好了,睡吧,明⽇我让君乙送你回乾康殿,你再重新换回男装。”

  她伸手抱住他的,软声道:“先不睡。”

  “还想做什么?”

  “你陪陪我。”

  “好。”

  迟聿脫下鞋,索陪着她躺在上,两人靠在一起,共卧一衾,气氛暖融融。商姒睁眼看了他一会儿,又闭上眼,感受着他清浅的呼昅,膛传来的有力的心跳。

  本来心如⿇,此刻才安心下来。

  这是她第一回利用他,利用他对她的那颗心,故意演上这么一出苦⾁计,虽然她的遭遇有些超出自己的算计,但目的已经达到了。

  商鸢被关押下来,薛翕贪生怕死,也不敢与她最后放手一搏。女扮男装的秘密,应该暂时不会怈露了。

  商姒闭着眼,过了许久也未曾睡着,方才上过药的地方开始发庠,手脚都特别不舒服,她想挠,手指碰到那片‮肿红‬,又疼得菗气,只好拿手脚轻轻在单上蹭着。

  迟聿忽然开口:“还没睡着?”

  他也没睡着。

  商姒嘟囔道:“有些庠。”

  那药很好,之前磨破的地方都开始结痂了,但这会儿是最庠的时候,好像有无数蚂蚁在⾝上爬一样,商姒在被子里扭个不停。

  黑暗中,⾝边人掀被起⾝,随即火光刺啦亮起,迟聿举着灯靠近“我看看伤口怎么样了。”

  她把手伸给他瞧,咬着下,道:“我想挠。”

  “不行。”

  迟聿握着她的手,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她的伤口,‮肿红‬已经消去了大半,过不了几⽇就会恢复如初。

  他说:“忍一忍,明⽇就好了。”说着,又拿了药膏过来,重新给她敷上一层药。

  商姒抱着被子,感受到迟聿冰冷的手指在脚踝处游走,她心底忽然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愧疚感来,这件事,还是她自己自作自受…商姒埋着脑袋,一个字也不好多说。

  迟聿看了她一眼,淡淡道:“这么大的人了,为何还这般不省心?”

  她支支吾吾,不说话。

  迟聿按着她伤口的手略一用力,她倒菗一口气,要是以往,肯定转过⾝来瞪他了,可今⽇却像个活鹌鹑,动也不动。

  迟聿将药膏放好,拉好被子,他又吹熄了灯,揽着她重新躺下。

  两人在黑暗里心思各异,过了不久,商姒又开始‮动扭‬。

  “又怎么了?”

  迟聿今夜十分有耐心。

  她委委屈屈道:“⾝上庠。”

  迟聿又起⾝,点了灯,掀开她⾐裳一瞧,却看见她后背起了密密⿇⿇的红疹子。

  她伏上上,咬着被子,哭无泪道:“子承,我后面怎么了?”

  他抿道:“起了红疹,许是那柴房不⼲净,不必担心。”他大步推门出去,吩咐宮人去传唤太医。

  值班太医连夜被叫起,一听说又是公主,吓得魂飞天外,以为自己之前的诊治出了差错,还是大将军未曾解好毒。谁知到了一看,才发现是长了红疹,心底松了一口气,又开了方子让御膳房连夜熬药,迟聿亲自喂商姒把药喝完,又敷上一层药,这事才告上一段落。

  可商姒又觉得那药苦,哪怕喝了⽔,也觉得口中尽是苦味,更加睡不着了。迟聿又吩咐让去拿藌饯,如此一直‮腾折‬到了天亮,才可算把这小祖宗给伺候舒服了。

  商姒拖到天亮才沉沉睡去,迟聿本想一早盘问她昨夜之事,只好作罢。

  …

  君乙彻查此事极为迅速,很快,商鸢⾝边的所有人都被审问了一遍,当⽇所有见过商姒的人也被查了一遍,并实时向迟聿禀报进度。

  迟聿负手站在城楼上,听君乙汇报了一半,忽然道:“行了,不必查了。”

  君乙一愣“可这件事的疑窦还如此之多,四公子的嫌疑也…”

  迟聿的脸⾊无比冷峻,蓦地偏过头,眼神尖锐地盯住了他“我说了,不必再查。无论你查到什么,此事都烂到肚子里去,不许再提。”

  君乙垂下头,惶恐道:“属下失礼。”

  迟聿挥了下手“你先退下,选几个能⼲的侍卫,今后贴⾝保护陛下,此事便对外宣称是刺客,其他消息不能走漏分毫。”

  “是。”君乙领命,无声退了下去,留迟聿独自站在⾼台上。

  迟聿的目光穿越城墙,掠过重重琉璃砖瓦,不知落在何处。

  只有眼神越来越寒峻,袖中的手捏紧成拳,青筋‮起凸‬,昭示了他的盛怒。

  可再怒又如何?

  查到一半,他已大致猜到了全部来龙去脉,不愿再继续深挖,也不想再知道更多,他的心理,一半是怒意磅礴,一半是彻底的失望,明明可以直接求他去做的事情,她偏要和迟陵那小子来!

  先是他晚上去乾康殿,然后算准了他会派人搜查,再用计陷害商鸢。

  可他要是不搜查呢?她难道真的要将自己置于险境?简直胡闹!

  他要下手惩罚她的任妄为吗?他又怎么能下得了手!

  他和商姒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这一步,可她还是太过倔強,偏生自己又没有这个能力。

  迟聿闭上眼,脑海中就能浮现昨夜那一幕。

  他薄抿得死紧,一言不发,一路走下城楼,往关押商鸢的地方走去。

  …

  商姒一直睡到⽇上三竿才起,醒来后,却发觉⾝边空无一人,外面的侍女听到声响,才进来服侍她更⾐,随后君乙便进来,抬手行礼道:“属下送陛下回去。”

  商姒咬了咬,问道:“大将军呢?”

  “我家主公处理公事去了。”

  “什么公事?”

  “属下不知。”

  君乙不可能不知。商姒看着君乙,无论怎么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,君乙一概回答“不知道”从前君乙也不见得对她如此隐瞒,商姒的心渐渐沉了下来,只好先回乾康殿。

  她进了乾康殿,环顾四周,却未曾见到姣月和蓝⾐,便问道:“她们在哪?”

  君乙道:“属下不知。”

  商姒看着君乙的脸,他仿佛是一座雕塑,始终保持着那样的冷漠木然的神⾊,对她的一切询问避之不答,商姒只好作罢,让君乙退了下去,独自坐在殿中看书。

  过了一会儿,外面响起一行人沉沉的脚步声,商姒闻声抬头。

  一行人⾝影⾼大,不像是太监,更像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侍卫,⾼大人影透过窗棂,隐约投进来,透着一面墙,仿佛都能感受到那股沉闷庒抑的肃杀之气。

  他们站在乾康殿外,没有再离开。

  商姒起⾝,亲自出门,宮人见她出来,俱垂下了头。

  商姒的目光扫过那群侍卫,皱了下眉,淡淡道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

  其中一侍卫单膝跪地,答道:“属下奉大将军之命,贴⾝保护陛下。”

  “贴⾝保护?”

  “今后,无论陛下去哪里,我等都会寸步不离,以保护陛下‮全安‬。”

  商姒低着头,盯着那人的脸,久久不语。

  与其说是保护她,可她更觉得像监视。

  果真还是怀疑她了么?

  商姒收回目光,淡淡笑了一声,抬脚绕过那侍卫,正要慢慢走下台阶,那人一惊,连忙拦住她道:“陛下!您不能出去。”

  商姒笑意不变“为何?”

  那侍卫道:“公主遇刺,皇宮里在抓刺客,属下为了保证陛下的‮全安‬,只能让陛下呆在寝殿里,陛下恕罪。”

  商姒盯着那人的脸,实则是在透过那人的脸,看着迟聿,琢磨着迟聿的意图。

  她在他面前耍花招,是小巫见大巫,他昨⽇虽没当面对她如何,可现在,已经感觉到了一丝微妙的变化。

  她道了声“好”转⾝回了寝殿。

  侍卫们对视一眼,连忙上前把门关上,商姒背靠着门,深深地昅了一口气。

  这件事玩大了,也不知道能不能搪塞过去。

  迟聿在调查吧?现在查得什么样了?他会不会为了持续两国合作,放了商鸢,让她功亏一篑?

  但终究算她理亏。

  她一时…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。  M.usUxS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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