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7 日光机场
我站在走廊尽头给贺小鹤打电话,确认她把鹿鹿全安接回了家。讲电话这当口,贺小鹤已经和鹿鹿一起吃过晚饭,现在两人正在看名探侦柯南剧场版。
“你就放心玩吧,我绝对把鹿鹿照顾好!”贺小鹤说完,悉悉索索过了几秒,电话那头突然传来一声她的凄惨尖叫。
“怎么了?”我的心忽地一坠“小鹤,你没事吧?”
“小鹤阿姨刚才被柯南里的黑⾐人惊吓过度,现在正躲在被窝里。”鹿鹿平静的声音响起“妈妈,你什么时候回来?”
我长舒了一口气:“鹿鹿啊,妈妈很快就回去啦。你先和小鹤阿姨一起玩。小鹤阿姨胆子小,你陪她看些别的,比如,比如那个巴拉拉小魔仙,喜羊羊与灰太狼,还有——”
“够了,”鹿鹿忍无可忍“我和你们真是没有共同语言。”
“什么没有共同语言,妈妈为了你,陪你把探索宇宙之谜记录片全都看完了好吗?”
“那么,如果时间和空间是每个单独粒子的动力量,

据什么可以得出其唯一的时间测度?海森伯的不确定原理是什么?恒星的终态有哪几种?如果任何粒子都有会和它相湮灭的反粒子,存在由反粒子构成的反世界和反人是否成立?”
“呃…”我开始怀疑鹿鹿是不是外星人。
鹿鹿“哼”了一声,说:“是Daddy陪我看完纪录片的,你那时一直在觉睡好么?”
“妈妈尽力了啊,鹿鹿,可是妈妈的脑回路真的不适合那种东西啊。”
“算了,我很早就知道了,”鹿鹿继续说“别玩得太疯,别喝酒,别唱歌,九点半之前回来。”
“呃?”为什么有种⾝份

换的感觉?
“妈妈,你有没有听见我的话?”鹿鹿开始不耐烦。
“听见了听见了,”我连忙道“我也想早点回去啊,九点,我争取九点回家。”
“不和你说了,推理开始了。”说完便挂断了。
我回到KTV包厢的时候,周周正抱着话筒撕心裂肺地吼朴树的《生如夏花》,唱至之处,被徐柔切换到周杰伦的《花菊台》,两个麦霸争得不可开

,Sean在一旁看热闹,Mori⾼贵冷

地吃着哈密瓜,而宋宇慕,盯着屏幕若有所思。
“沐星回来了?”徐柔不抢麦了,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这里,笑问道“是打电话向男朋友报备么?”
“不是不是。”我否认道“徐柔你继续唱啊,《花菊台》

好听的,《青花瓷》也不错。”
徐柔沮丧地走过来坐在我旁边,指着周周道:“你看他,《生如夏花》唱三遍了还不厌。”
我一看,周周仍醉心于歌曲之中。
宋宇慕凑过来,道:“沈沐星,你要不也唱一首?我还从来没听过你唱歌呢!”
“对啊对啊,”徐柔奋兴道“你也喜

周杰伦吧,我们一起唱一首吧!我最喜

那首《黑⾊⽑⾐》了!”
我想起鹿鹿刚才的叮嘱:别唱歌。
我虽然不是破锣嗓子,但好像真的没有歌唱细胞。记得鹿鹿刚上幼儿园,让我教他唱“长亭外,古道边”结果每一句都不在调子上,最后顾清让实在听不下去了,用小提琴给鹿鹿伴奏,把调子一一纠正了过来。
那时,我抱着鹿鹿窝在沙发,他站在落地窗边,闭着眼,睫⽑在暗蓝灯光下显得更加纤长,拉着小提琴的手姿优雅,指骨细长有力。时有夜风吹来,那⽩⾊睡袍边沿微微飞扬。
他整个人,如同伫立在一座孤岛之上,湛然常寂,唯有起伏悠扬的琴声,如潋滟⽔光,环旋轻烁。
那个场面久久挥之不去,我凭此,画了一幅画。
当然,顾清让不知道。
顾清让说,星星,音乐和绘画本是相通的,为什么到你这里就不行了呢。
我狡辩,因为我特别啊。
顾清让坏笑,特别蠢?
我瞪他,人家说,上帝为你关上了一扇门就会为你开启一扇窗,我觉得,上帝把你的所有门窗都打开了,连心也掏走了,才显得你这么空洞。
顾清让愣了一会儿,可惜道,原来你的歌唱天赋全浪费在嘴⽪子上了。
我不服软,那又如何?
顾清让淡然一笑,也好,我还是比较喜

唱歌好听的女子。
后来,我偷偷找竹生安惠练歌,但由于我的学习能力异常低下,最后只学会了许茹芸的《⽇光机场》,虽说唱得一般,好歹都在调子上了。
这些,顾清让当然都不知道。
惠惠说:“你既然不打算唱给顾清让听,你学歌作什么?”
我说:“谁告诉你我是为了他?”
惠惠翻了个⽩眼:“我又不瞎。”
常言道,距离产生美。最初的情动,总有一段距离,来保持朦胧的美感。
而我和顾清让,住在一个屋檐下,彼此恶习皆知,半点幻想也无。
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以为我对顾清让的在乎,不过是⽇积月累出的依赖感。
惠惠说:“你自己看不见自己看顾清让的眼神,但我不瞎,你的眼神里全是‘喜

’。”
“惠惠你一定是看错了。”我強烈否认。
惠惠疑惑:“你慌什么?喜

顾清让又不犯法,而且你们顾沈两家又不是什么世仇,又没受什么不能相爱的诅咒之类的。”
可是,有一样东西,比诅咒更強大也更可怕,那就是利益。
利益相关的爱情,大多无疾而终。
宋宇慕推了推我:“沈沐星,想什么呢,《⽇光机场》为你点好了,来唱吧。”
徐柔对Mori道:“Mori姐,原来沐星和你一样也喜

许茹芸呢。”
冷美人Mori扬眉道:“终于可以好好听一首歌了。”
Sean正拉住醉了的周周,哄道:“来来来,再喝一口,这是⽔,不是酒。”
音乐声起,我开始唱:
“…从云端到路上,从纠

到离散,有缘太短暂,比无缘还惨。从昨天到今天,从今天到明天,时间原来是欺骗。剪一段⽇光,解爱情的霜,让我窝在你的

膛,埋葬我的脸。留一段⽇光,在黑夜里流浪,任随思念时光倒转,再爱你一场…”
“好!”徐柔冲过来,拿起另一个话筒情不自噤地和我一起唱了起来。
开始还

谐和的,唱到最后徐柔居然搭在我肩上又哭又吐,还好宋宇慕即使上前把她扶走了,周周在神志不清的情况下竟然正确地又切到了《生如夏花》,然后拖着Sean开始吼。我悻悻退回座位,问一旁的Mori:“Mori姐,徐柔没事吧?”
Mori难得一笑:“那孩子只是泪腺太发达,唱首《甜藌藌》都能哭,和情感没有关系。”
“那周周…”
“哦,”Mori淡然道“周周的初恋女友最喜

朴树。”
“原来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故事啊。”我感叹道。
“那你呢?”Mori望向我,眼神忽地锐利起来。
“我?”我笑了笑“不值一提。”
“宋组长说过,他的初恋发生在中学时期,而你,是他的中学同桌。”Mori漫不经心道。
我没立即回答,只是伸手拿了一杯酒,一口气灌了下去,渐渐觉得有些闷和昏沉,便倚靠在沙发,沉默良久,追忆道:“宋宇慕中学时期啊,就是那种普通的坏生学,你知道的,一般坏生学的使命,除了制造点让老师头疼的意外,就是幼稚地欺负女生。但宋宇慕是个例外。”
“哦?”Mori瞥了一眼还在照顾徐柔的宋宇慕,道“怎么就例外?”
“他只保护一个女生…”
Mori挑眉,在等我说下去。
我只觉得胃里翻腾,狂笑起来,摆手道:“那个人不是我。”
Mori起⾝扶住我,说:“你酒量也太浅了。”然后又对宋宇慕道“沐星醉了,你送沐星回家吧。”
我神志恍惚之间,见徐柔挂住宋宇慕的手臂,娇声道:“那我呢那我呢。”
宋宇慕无奈道:“我被这条章鱼黏住了。”
周周不知何时唱完了《生如夏花》,坐在角落里像只猫似地吃薯片。
Sean放弃了周周,挥着手向这边走来。
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,脑袋昏沉,耳际的嘈杂声忽大忽小,难受极了。不知是Mori还是谁,一把拽住我的手臂,然后门“啪”地一声,我的意识也断了。
我梦见自己变成了一条⽪相很丑的蛇,盘在一棵⽩桦树树桩上。
那棵⽩桦树问我:“你怎么喝得这么醉?”
我说:“我是蛇,蛇不能喝酒。”
⽩桦树笑:“你是蛇,那我是什么?许仙?”
我说:“嘘!你是一棵树,树不可以说话。”
⽩桦树问:“那我可以抱你么。”
我想了想,说:“笨蛋,我现在不是就相当于抱着你么。”
⽩桦树又问:‘那我可以亲你么。”
我说:“你傻呀,你是树没有嘴,还是让我来吧。”说完扭着蛇⾝子凑上去咬了一口。
“妈妈…。”
“妈妈,七点了…。”
“妈妈,七点半了,我们要迟到了…。”
“妈妈,你再不起

,我就自己去上学了…”
我努力睁开双眼,強光刺目,后脑如针扎一般。
鹿鹿⾐着整齐站在

边,手里端着一杯热⽔,面无表情道:“喝吧。”
我接过⽔,喝了一大口,试图整理昨晚的片段,对了,我就喝了一杯酒,稀里糊涂对Mori姐说了一些关于宋宇慕的事,然后Mori姐叫宋宇慕送我回家,但宋宇慕被徐柔拖住走不开…那,我是怎么回家的?
“鹿鹿,昨晚妈妈是怎么回来的?”
鹿鹿⽩了我一眼:“被人背回来的。”
“谁?”
“一个名字叫Sean的叔叔,”鹿鹿背起书包“好啦,我要去上学啦。”
Sean?是他把我背回来的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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